北天与五叶槐(进京游记啊啥子的)2

于是下午四点到了阴天的北京,也许是冒出来的位置不对,看到的街景就像在文三路上走过头了一点,回头还可以走路回杭州。
在胡同里看见了半拉子硕果仅存的四合院,半掩门板。蹑手蹑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明白石榴树上有没有花就被门帘里边一位大妈操着流利的京片子撵了出去。其实是妾身自己脸皮薄,一声对不起转头就跑,大妈或许还觉得是个小贼。
大妈穿着深蓝色T恤,感觉也许是领地意识特别强的喜鹊变的。到宾馆存了行李就跑国子监,那位司机大师傅不断跟我们说国子监没看头还不许单客进去,接着就要引出貔貅博物馆那个骗局。。。第一次遇到在书里看到过的实际情况,于是愉快地怼了回去。
国子监进去那条胡同有家店卖家具和木头,店是仿旧式房子,木构件没刷漆,有股好闻的气味。家具式样要概括大概可以说是新明式,简洁好看。走廊里靠着墙放了几块抛光好的木板,卖的,有一米多宽,四五寸厚,是古树的纵剖面。木料颜色有暗红,浅色带癭瘤花纹和茶色等等,在天光下特别迷人。
那条胡同好多很气派的四合院,我看着看着想象出小时候的叶广岑和她的哥哥们以及那个业余老道姐夫,我喜欢她写的旧时代生活。匀净的青砖围墙里想必都是好人家。
还有一家卖兔儿爷的小店,有金彩的有素白的,门口好大一尊,骑老虎,兔儿爷是最可爱也和孩子最好相处的神明,没有之一。
走了一路,一路行道树都是国槐。国槐是大方而温柔的树,那种细碎繁茂的叶子莫名其妙让它们像极了蹲在枯树上睡午觉的青蓝羽毛大鸟,羽毛还随呼吸一摇一摇。季节正好合适,风动落花簌簌,却并不很香。
国子监进去,在历代生员提名碑边上有块牌子,大概是有名的高徒,只是上面连圆嘟嘟带纪昀,只怕是记缺德生员的黑栏。碑大多风化,名字几乎皆不可识,类似史料上一个佚字。
柏树大多极古,枝干质感差不多如同飞白书,和那些丢失了名字的碑都是经风化的旧物件。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柏树,另一种侧柏,叶片如雪花形。前者的柏子是豆状,后者有点像铁蒺藜,都是深青色上面带了蓝粉,很好看,我踮着脚摘了一小把,准备带回杭州试着种。
大成殿没有塑像,供的是牌位,很有旧时代气息,而我对老夫子不甚感兴趣,于是和我爹一起光看乐器。像家里那张差不多而瘦小一些的是琴,琴后面那么堂皇的画着龙的乐器是瑟,架子上色泽古黯的是钟,同样一架子然而是曲尺形的是磬。
边上导游拿喇叭说,过了大成门,皇帝一个人去拜至圣先师,跟来的都留下在广场。夕阳下一时觉得那历代天下至尊的背影竟如许堂皇而孤独。其实当时不论,后来的人从史料和各种边角考据里知道他们都是人,各有各的性情和难处,但当时当世,他们却是唯一的‘’龙‘’。
然后到太学,琉璃牌坊好看不是在那一堆琉璃砖瓦,而是下面白石的底子和门洞,门洞里面有植物枝叶形态的龙,比鳞甲怒张的那种温柔许多。
进去是辟雍殿,被用璧形容的水池里荷花绿水红金鱼,是那种极其寻常但还是令人觉得鲜明可喜的配色。殿里面我先注意到的是两张安静的绿檀木小案,雕花蝙蝠灵芝等等,看上去反倒更像读书的样子。
龙椅,其实没什么特色,而轮廓几乎是狰狞了。但想到或许当日何尝不是学生的郎君也曾在这里讲学,不由得怔怔多看它几眼。莫名其妙想到李贺的诗:
“青席织翠青如葱,金环络马摇玲珑。原是东京才子,文章相公,二十八宿罗心胸,笔补造化天无功。”
回来的路上一开始看到五叶槐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那种介绍写着原产景山仿佛隐喻的树。还在奇怪——这棵树明明是阔叶轮廓却那么尖锐,四面支棱有如断面。忽然反应过来,于是莫名想起了写过一个‘’这棵树像谁‘’这种样子的作文题。
出来等车回宾馆,坐在国槐下面看阴天下午浑圆的北京屋脊,相比之下南方瓦屋轮廓要硬许多。
关于宾馆
床后面的狭长羽毛挂屏,台灯下面的铜雀子,鸾间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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