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莫那的花环2

故事很长,一次来不及完全讲述,于是那段时间男孩只要天气还行,一有了空就往那片林子跑,而德莫那从未爽约—尽管本来并没有立下约定或类似的东西,这种仿佛不太靠得住的联系像是只因那个故事而产生。
精灵谈到叫作爱林的平原和曙光里的丘陵,春天的幼鹿和浆果,星空下的篝火,悄然自林中现出入口的异界(但没提到任何预言),战斗和狩猎,伙伴们大声谈笑策马飞奔,以及属于传奇时代的自由,勇气和信任。
于是后来某个下午孩子忽然问起-
“那现在为什么就没有geis或者一样的东西了呢?”
“现在不需要这些,我的孩子。”精灵这样回答,“现在和那时已经完全不同,再也不需要用到它们了。”
“但是....”孩子歪着头像在思考该怎么表达,“我总觉得它们还是很好的啊。”
-那是因为你从未知道它们给从前的人们带来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灾难。
精灵像想起什么似的垂下眼帘,像是水晶质的浅色眼睛在阴影里一时暗了,但这只是片刻之间-
“所以不要这么惋惜了,现在你面前也是一个很好的世界啊。”德莫那微笑着这样说,伸了手有点用劲地揉男孩的头发,完全不顾后者连惊吓带不明就里地使劲扑棱脑袋。

精灵其实有意一边捞起经历底层的记忆一边编一些无伤大雅的冒险故事把故事越接越长,直到初春枝头星星点点的嫩芽展开成簇,桃儿和樱桃都开了花。

故事毕竟还是到了结局,德莫那烦躁时习惯顺着眼前出现的或根本不存在的道路一直游荡下去直到独自一人——于是前一天夜晚他罕见地在山林里漫无目的地走出好远,以至于遇见的动物和这个区域的其他“居民”们都讨论起了是什么让一向睿智沉静如无所挂念的老德鲁伊的精灵这样头疼。

然而男孩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注意到那次精灵看上去好像有些疲倦—而明显猜到了这个想法的德莫那真的转过头去做了个打哈欠的样子。

后来吗?

后来啊……故事结束时天色近暮,精灵故意删去了结局之前看似浪漫实则无谓得像个残忍而蹩脚笑话的那段——这也是我希望的结果吧,他想,
—既然结局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不如就让fianna仍作为那个光辉勇敢的骑士团消亡。
总好过因为这种理由开始分崩离析,以至于从丑事知道它的人远多于从荣誉知道的。
同样地,先前德莫那也没有提到那个永不疲惫的年轻人是如何在故事最初就被预言了死亡。小孩子不该信预言或命运,精灵想,再说,既然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结局,那么所谓的预言又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然而德莫那却并没预料到当结束讲述,起身和男孩一同在越来越深的宝蓝色天空下走向林地边缘时,会被这样提问:
“所以,”孩子眉间还遗留着因为故事产生的疑惑和些许沮丧,“那个永不疲惫的人,他最后在哪里呢?还有,fianna的团长……”
精灵停下脚步,微侧过脸等待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后来就是那个样子了啊……”
谢天谢地,德莫那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听见了下半句——
“……我也说不出,但是就觉得像是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为了整个骑士团都不能放松,于是一直这么绷下来,最后却终于忍不住失望了一样。”
“毕竟只是故事,何况我又记不清了。”
孩子一直没有停步,况且德莫那方才走着时就因怕他跟不上放慢了步子,于是男孩这时已经走到了他前面。这时没来得及看见他的表情,只是从语气里感到几分不寻常,于是便没再问,只是最后却在林子边缘的山坡上站住了。
孩子的直觉总是敏锐的,他虽不知就里,却还感觉得到故事一结束自己和精灵间就断了某些联系,不由得有些不安:
“德莫那先生,我以后再来,应该也见得到你吧?”
精灵的声音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柔和平静,“大概吧。”
“可以保证吗?”
“……好吧,”孩子这时仿佛感到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我保证。”
后来他好几次回忆那个场景,放下心头石块的男孩像幼鹿样跑跳着奔向小镇,半路上匆促回头扫了一眼,望见深蓝紫暮色里挺拔的剪影和他手里按姿势使人没法不想到长枪的椴木法杖。
—真像在固执地守护或等待什么早已消失的东西。
—也很像故事里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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